顾冉心下了然,江衍必然是知道了她附身夜眠的事。
然她现在心里溢满委屈与憎恶,憎恶江衍,也憎恶自己。
她丝毫不愿多看他一眼,也没心力去想其他,只能将脑袋扭向床里侧,顺带拱开他抚在她脸庞的手。
肩膀却因着哭泣而不受控制地轻轻抽动起来。
脸颊热辣,方才还捧着她脸的手心空空如也,江衍怔了片刻。
“杀你……”他眉头轻皱,本欲辩解什么,转而却呵地一声冷笑:“那太便宜你了。”
他梦呓似的说完,果然见她携怒带恨回看他一眼,那眼神里满溢抵触,暗藏惧怕。
他眉目沉沉,眼见她又迅速扭过头去,一抽一抽地抖着肩膀继续哭。
少女耳侧黑发如缎,嘴唇嫣红,此刻柔白面庞泛起粉色,眼圈也红彤彤的……她的肩膀在抽动,被他握住的腰肢也在轻颤……
江衍黑眸微动,突然撑离身体,放开对她的钳制——他是禽兽,见她这样,他心中像是被戳刺般难受,然而某些欲望却也愈发汹涌。
他站在床边,见甫得自由的少女立马缩起身子,她掩紧方才挣扎间松垮的寝衣领口,飞速蜷着膝盖靠到了床里侧。
她还在哭……避他如蛇蝎。
江衍握了握拳。
他也想帮她拭泪,将她拥入怀中,跟她解释那些阴差阳错的过往。可她现在是这般厌恶他,恨意毫不遮掩。
她看都不愿看他,对崔云钊却不吝啬软语温柔,还要嫁给他。
江衍甚至开始怀疑,她在夜眠身上时,对他到底是真意还是做戏?抑或是他自作多情?
……
“你叫顾冉是么?”
片刻后,他语声平平,突然开口。
顾冉心中一跳,仿佛预感到什么,可她虽惊疑不定,却依旧不愿看他,只顾着自己哭。
见她像只萎靡的兔子般抽噎,江衍心中揪痛,却又有些恶作剧似的快意。
他唇角扬起,隐隐带着邪气:“你记住,我叫江衍,不叫窦辽。”
顾冉依旧不搭理他。
“如此,那我们便重新认识好了。”他声音里突然带上些愉悦。
“你在说什么?”顾冉终于肯看他一眼。
“你喜欢玩这样的游戏,我陪你。”他浅笑晏晏,面上神情却让人捉摸不透。
还没想明白他又在发什么疯,右边耳垂突然传来微微疼痛,顾冉侧眸就看到他修长指间正拈着她那枚小巧的珍珠耳珰把玩。
……
次日一早,顾广陵依旧要早起上值,方才起身,管事来报:“小姐一大早,就在前厅等着老爷呢。”
顾广陵难掩惊讶,笑道:“这倒少见。”
他心情不错,寻思着女儿真懂事了,竟然知道来问早安,陪着用早膳了?
转而却又惆怅起来,毕竟养了十八年的自家闺女,没几个月就要出嫁为人妇,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啰。
管事见他笑呵呵挽起袖子洗漱,便没说什么。等顾广陵出了房门,他才低声道:“小姐看着不大对劲。”
“什么不对劲。”顾广陵问得随意。
管事斟酌着:“像是没睡好,眼睛红红的,不大高兴的样子。”
他可不想直面这父女二人吵架,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
顾广陵只略微想了想,便道:“去用早膳,你叫她过来。”
顾冉没陪着顾广陵用早膳,她看着桌上琳琅的餐食,没能憋太久:“爹,我丢了一枚珍珠耳珰。”
顾广陵胃口甚好,他闻言只顿了顿夹菜的手,随口道:“丢了就再买,小事。”
顾冉看着她爹这副样子,心里没来由地生出火气,把心一横:“我娘留给我的地契也丢了两份,府中进贼了!”
“啊?”顾广陵终于停下筷箸。
他立即招来管事在府中排查,顾冉却道:“不用在府中查,那贼人来自府外,我见着了他背影。”
“这……”顾广陵似捕捉到什么,他挥手让管事离去,才问女儿,“你没什么事吧?”
顾冉耷拉着微微红肿的眼皮,摇了摇头:“我沐浴完才发觉屋里有人,被吓到叫了一声,他便跑了……我被吓得一夜没睡。”
“你,你怎么昨夜不跟我说!”顾广陵又怒又后怕。
“雨那么大,我又顾虑你已就寝……你还凶我!”顾冉眼中又蕴上泪,她声音也高了两分。
“算算,算了。我派两名武艺好的侍卫给你守院子吧。”顾广陵心累地挥了挥手,他也不想和这小祖宗吵。
也不知是不是有侍卫守护的原因,江衍未曾再次出现。
他那日离去时曾威胁她:很快会再见。
顾冉不想再见他,却遣人发了急信去夔州一探究竟,她得找夜眠问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有侍卫守院子后,她终于能够冷静下来思考——江衍没有杀她的动机与理由,他那夜……是冲着她来的,却不是为杀她。除非他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数日过去,夔州没任何信件返回,晋国公府却遣人发来帖子,邀顾府诸人参与家宴,崔云钊母亲——定安公主也会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