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耸立的城池坐落在天际,随着骏马的飞驰若隐若现。
宋知蕴一拉缰绳,在马儿高扬的前蹄下,她运动了下僵硬的手腕,总算回京了。
她眯了眯眼,望向皇城的目光晦暗不明,她说过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与她齐头并进的明梵希黯淡无光的眼眸总算有了些光彩,她激动地感慨道:“啊,总算回京了。这几日都在赶路都快无聊死了。”
“知蕴,兰姐姐,改日我请你们去醉春楼玩,所有人我包了,你们想怎么玩都行。”明梵希一见到皇城就想到了自己一干酒池肉林的小姐妹,没个正经地对两人挤眉弄眼道。
“小点声,荃姨还在前面呢。”许泽兰瞄了眼最前方高头大马的明荃,小声提醒道。
明梵希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缩了下脖子,小心翼翼地朝那看去,见明荃并无反应,暧昧地对两人挤了挤眼。
“我们哪有你这般清闲啊,回京这几日指定是抽不出时间的,之后再看吧。”宋知蕴稍作思索,并未拒绝。
她也有些好奇,哪有女人不好奇的。
跟在身后一直被当做透明人的安冕小心翼翼观察着这边的动静,见宋知蕴并未一口答应,眼睫颤了颤,微微松了口气。
一胖的甘钰饶有兴趣从旁围观着,有丝怜悯地瞧着喜怒哀乐全被前面少女牵动的安冕。
如此惊才艳艳的主子日后怕会吸引更多爱慕者,身边指定不会只有他一人,芳心暗许怕是没有结果啊。
被绑在囚车上,紧跟在许泽兰屁股后面的哈萨雷顿闻言,原本紧闭的眼眸瞬间睁开了。
他哪里还坐得住,先是目露凶光朝明梵希呲了呲牙,如狼般吼了一声,而后难以置信地朝许泽兰怒目圆睁道:“你都已经有我了,居然还想出去找……唔……”
许泽兰冷漠地用力一扯套在哈萨雷顿脖子上的铁链,哈萨雷顿踉跄地跪倒在囚车里,双手捂着脖子挣扎着。
许泽兰一看他反应如此剧烈,下意识放轻了手上的力道,轻声呵斥道:“不会说话就闭嘴。丢不丢人啊。”
哪知哈萨雷顿得意地笑出声来,高声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果然还是拜倒在本王子的魅力之下。”
明梵希从许泽兰背后探出了一个脑袋,不屑地嗤笑一声,朝他做了个鬼脸。
“真是脸大,这么敢想。京城中爱慕我姐姐的没有百个也有几十,就凭你这俘辱的身份,怎么配和我姐姐站在一起。”
“还对我这么凶,我可是兰姐姐一手养大的妹妹,手足姐妹知道吗?哪里是你们这些衣服能够比的。如此善妒的男子可要不得啊,兰姐姐。”明梵希狗仗人势地叉腰呵斥了哈萨雷顿几句,而后装模作样地对许泽兰提着意见。
哈萨雷顿闻言气得眼都红了,伤痕累累的身体不断撞向囚牢,企图撕了明梵希,囚牢里锁着他的铁链在他剧烈的挣扎下叮当作响,明梵希害怕地缩在许泽兰的身后,娇柔作造道:
“姐姐你看他。”
整个囚牢地动山摇了起来,哈萨雷顿不要命地撞击着,身上无故又增添了许多伤痕。
瞧着四周赶路的士兵纷纷朝这看着热闹。许泽兰皱着眉加重了力度,勒得哈萨雷顿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吐着舌头捂着脖子,痛苦地呼着气。
“你少说两句。”许泽兰白了明梵希一眼,象征性地说了她一句。
明梵希眨了眨眼,面上乖巧应答着。
非我族者,其心必异。谁知道这外族将领要做什么,若是假装深情想要害她兰姐姐怎么办。
不过,瞧兰姐姐这样就知道此路行不听了。她就说嘛,一个男人而已,哪比得上她在姐姐心里的地位。
好不容易把事端压下去了,许泽兰随手扔给了哈萨雷顿一瓶药,而后痛苦地揉了揉眉头,她都已经预料到了日后的鸡飞狗跳。
皇城在众人的疾行下,一点点地显现了出来。
霞光洒落在地,将巍峨的城墙与高耸的箭楼染得一片金红。
屹立在最前方的明荃眯了眯眼,瞧着城楼下黑压压一片人群,高声喊道:
“全体,列阵。”
宋知蕴脸上惬意瞬间消散了,她右手一拉缰绳,挺直了背脊,归入了霎那间整齐划一的队伍里。
鲜艳夺目的战旗猎猎作响,明荃瞧着眼前横竖成线,斜向亦齐的军队,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朝宋知蕴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
宋知蕴疑惑地对明荃眨了眨眼,明荃简洁明了道:“你跟在我身后。”
言罢,右手举起,比了个五字,朝皇城疾行着。
宋知蕴紧跟在明荃的身后,左右一扫,这个位置可以说在整只军队的最前方了,就差了主帅明荃半步。
尘烟滚滚,马蹄声如雷般轰响,宛若一条钢铁长龙,浩浩荡荡地朝城门前进。
士兵们各个身姿挺拔,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虽满是征尘和裂隙,依旧闪烁着冰冷而耀眼的金属光泽。
哪怕打了数月的仗,又奔波疾行了一月,她们的脸上却始终不见疲惫。步伐整齐有力,高昂着头意气风发。
城门下,早就等候多时的大臣们见状皆笑弯了嘴。
叶筝和许岱一左一右率领着文武百官站在前方,最前方站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龙袍下的金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两侧御林军身着盔甲,刀枪林立,如同一尊尊雕塑般目光灼灼盯着朝她们而来的军队。
秦云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点也没有感染上四周众人的精神气。
他昨晚斗蛐蛐斗得晚,今日一大早就被那些大臣给拉了起来,又站在这城门等了许久,都快睡着了。
要他说打仗胜了由丞相和太傅出城迎接就是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何必拉他出来呢。他又不管事。
如此想着,秦云峥的站姿越发得懒散,松松垮垮地站在最前方,一点君王的样子都没有。
叶筝和许岱皆恨铁不成钢地几乎都快要灼烧秦云峥的后背了,见他还是一如既往,两人难得心有灵犀地叹了口气。
罢了,本就是先帝临危拉上来的纨绔,这么多年她们难道没呕心沥血的教过吗?哪怕他争点气,她们也不至于如今还念着以前的殿下,她们不是最清楚的吗。
如今她们也有了更好的人选,这个废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只是,坐在这个位置上被人拉下来要付出的代价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付得起。
飞扬的尘土下,为首的明将军一马当先,高坐在战马上,沉稳如山。
更为夺目的是离她仅有一步之遥的小将军。
银色的战甲虽处处布满了兵刃的痕迹,却不显破旧,反而格外冷冽。战甲上的护心镜,宛若一轮小太阳,将夺目的日光都汇聚在了她身上。
沐浴在白光之下,头戴红缨的小将军踏马而归,双眸明亮如星,透着久经沙场的沉稳,又藏不住得胜而归的喜悦。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丝不羁的笑容,额前的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随意地贴在脸边,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英气,仿佛她天生就如此璀璨夺目,世界就该如此围着她转。
所有臣子的目光都如愿盯着她看。一些老臣似乎想起了什么,浑身一震,眼神下意识往笑意盈盈一看就满脸骄傲的叶筝和许岱脸上飘去。
虽说那场夺嫡之战伤亡惨重,几乎所有站队的臣子都被先帝给清算了,但总归还是剩下来一些老臣,她们就算老糊涂了,也都还记得那个惊才艳艳的三殿下。
像,太像了。她们先前怎么没看出来,许是先前这个侍中郎总是低眉顺眼哄着陛下,冲散了她眉目间的锐气和傲气。
如今自战场历练而归,整个人仿佛浴火重生了般,凌厉高耸的眉,添上略有些狭长的杏仁眼,带上一身肃杀之气,整个人都宛若三殿下的翻版。
她说叶筝和许岱这两个老狐狸怎么会容许她从她们身上夺权呢,原来是这般啊,光看脸就下不了手了,漏点权给她又如何。
莞莞类卿啊。
此时,她们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是,秦云峥疑惑地思索了一下,这才从记忆里搜寻到了那个身影。
这是他的侍中郎吗?怪了,从前她有这么耀眼吗?
而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体一僵仿佛见鬼了般死死盯着她。
她好像他梦里的那个凶残的三皇姐啊。
宋知蕴瞧着黑压压一片人里矗立在最前方的秦云峥,眼中锋芒一闪,她肆意地朝他笑了下,而后缰绳一抖,也不减速,率领整只军队就朝秦云峥冲去。
明荃轻笑了下,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明晃晃地纵容着她。
大地猛烈地震动着,千军万马如潮水般朝秦云峥涌去,迎面而来的弑杀之气压得秦云峥呼吸不畅,脸霎那间就惨白了下来。
许岱见状自后不经意地撑了秦云峥一把,才没让他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直接腿软跪在地上。
叶筝瞪了宋知蕴一眼,宋知蕴笑得露出大白牙,格外的意气风发。
她向后压了下手,君行令之,整只军队如同按下暂停键般,缓缓停了下来。
明荃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对秦云峥行礼道:
“启禀陛下,尔等幸不辱命。”
“启禀陛下,尔等幸不辱命。”
所有人皆重复着明荃的动作,下马行礼着。
只是,她们的陛下好似没有精力理她们了。他这才从那股弑人般的杀气中逃离了出来,几乎瘫在许岱的身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都快把后背给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