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瓦,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高一矮两个男孩儿和一个长相秀美的女孩儿在他们身后。
没等阿什瓦回答,他们已经直径绕到跟前。
“哇,你居然跟魔物玩!”
为首略高的男孩儿笑着回头跟另外两人分享:
“你看他居然跟魔物玩哈哈哈哈!”
另外二人见状也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好像看到了什么乐子一般。
阿什瓦微微低着头,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史莱姆,不敢抬头也不敢与面前的同龄人对视。
谢深默然看着跟前无故发笑的少男少女,他的手一直都在阿什瓦的肩上,能够清晰感受男孩身躯的僵直与微不可见的颤抖。
他在害怕。
哄笑的三人没有得到阿什瓦的回应,没有消停。为首的男生讥笑之余也在瞥视旁边这个高高的大人。
没有等到对方的动作,似是默认他的放纵,更变本加厉走到阿什瓦跟前。
不敢动手,依旧开着宛若熟悉的朋友间的“玩笑”:
“阿沙瓦,没人陪你玩吗?”
“真可怜,只能跟史莱姆玩。”
“喂,你是准备变成史莱姆吗呆子。”
“说话!”
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人,这群目中无人的怕是早就推搡上来了罢。
谢深垂目看着被如此挑衅依然不肯开口说话的阿什瓦。
仿佛只要他什么都不做,寻衅滋事的人就会走开,一切就会恢复和平的模样。
三人看如何嘲讽阿什瓦都跟块石头一样没点反应,顿觉无趣。
有大人在,又不敢把阿什瓦怎么样。
躲在身后,发辫精致的女孩儿眼睛骨碌碌打转,转而仰头跟旁边高大青年发出邀请:
“大哥哥,我叫哈加施,阿沙瓦可无聊了,你不如跟我们玩吧,我们知道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
谢深充耳不闻,注视的目光从始至终从未离开过阿什瓦。
阿什瓦的身体僵硬如同铁板,不时的颤抖暴露他的心情,哪怕听到自己刚交到的朋友就要被抢走,也不敢开口。
谢深不深不浅叹息一声,虚扶于少年肩上的手重重搂了一下。
冷笑一声,凝视面前几个当他不存在一般,三番五次口出狂言的小鬼:
“一个个的,真是圣金虫抱窝打哈欠——满嘴粪臭。”
刚刚还激情邀请加入小团体的小孩儿被他说得一怔愣。
谢深睨着带头的略高小鬼:“一个浮蕈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呢?”又转头看全程只会附和的小胖子“另一个吃饱了的牦牦兽肚子——整个草包。”最后目光落在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漂亮女孩身上“你?也就八二年的云来白毫——老绿茶吧。”
从没听过这些古怪的歇后语,这几个小孩儿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大人在拐了弯地骂他们。
到底是小孩,感受到大人犀利的恶意,被骂了之后委屈和眼泪止不住地涌上来。
谢深可不管这些,嘴角下撇、皱着眉头,厉声道:
“你们父母呢?怎么教出你们这么几个没有一丁点教养的人。”
“欺负别人就让你们这么开心?那就别怪别人欺负你了。”
他拉过看呆的阿什瓦往自己这边靠了靠,
“还有,他叫阿什瓦,不叫阿沙瓦,字都认不全就少出来丢人现眼,别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他,滚吧。”
几个被吓站在原地,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孩听到谢深赶人之后终于步履蹒跚、屁滚尿流跑走。
带头欺凌的男孩跑在最后,哭咽之中,想到他们欺负了阿什瓦这么久,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害怕谢深之余也很不甘心。
反正那个大人看着一点都不像这里人,早晚会不见,他一定会报仇的!
脸上还挂着泪涕,他恶狠狠瞪了一眼阿什瓦。
在看到谢深更严厉地瞪视他之后,更加飞快地跑了。
“大哥哥...”
阿什瓦想说谢谢,可不知怎的。一开口,所有的委屈无穷无尽地涌上心头。
泪水止不住地涌上干涸的眼眸,收不住地往下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谢深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被安慰的阿什瓦彻底控制不住,无法顾及哇的一声嚎哭起来,耳边都是自己压抑甚久的委屈。
谢深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将他靠在怀里,轻拍着他肩背,让他彻底发泄。
阿什瓦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把心口的石头搬开,允许自己放肆了。
他只想哭,也只在哭,仿佛要用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把害怕和委屈哭尽。
少年的哭声持续了很久,
直到日照西斜,才终于哭完了全部力气。
“大哥哥..嗝...对不起..”终于哭累了,打着哭嗝,阿什瓦离开了谢深的怀抱,才窘迫地发现哥哥的衣服上沾满了他的涕泪。
“没事,你感觉好些了吗?”谢深取出纸巾,动作轻柔地给他擦哭得花猫一样的脸。
“姆!”一直夹在中间待机的小史莱姆轻轻唤了一声。
它无法理解人类太复杂的情感,在阿什瓦哭嚎时只能呆呆望着。
现在,
它想打招呼,亲近一下这个情绪并不高昂的人类。
阿什瓦没注意到一直被夹扁的小史莱姆,有点想笑又很抱歉,用哭哑的嗓音跟它道歉。
“我好多了..嗝..谢谢大哥哥。”
看阿什瓦终于平复了心情,太阳准备西落,谢深放小风史莱姆回去了。
他牵着,一边下山一边询问:
“他们是谁?”
“不知道,好像是住在道城林里的。”
“嗯?你原来是不住在这附近吗?”
阿什瓦红了红脸,
“我本来,嗝,是和爸爸住在喀万驿,最近才跟妈妈到这里来的。”
谢深心念一转,问:“你的爸爸是镀金旅人对吗?”
“嗯。爸爸说要去沙漠,让我先跟着妈妈。”
“这样啊...那..阿什瓦,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吗?”
听了这个问题,阿什瓦抬头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
“......我,我不知道。”
非常努力地在脑海里掘了又掘,有点落寞犹犹豫豫地回答道:
“...他们说,我是沙子的孩子,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或者...是因为我的爸爸不在身边...”
“我想跟他们交朋友,但我好像...不会交朋友...”
看不下去的谢深摁住他继续细数的手指。
对上少年视线的神情严肃坚定,
“不是你的错,阿什瓦。”
“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
人的秉性有很多种,谢深不否认,有的人做的出格的事确实会引起他人的不满,从而招致敌意。
但不论在孩童、少年甚至成年人,有些敌意可以说是完全没来由的。
嫉妒、看不惯、甚至是单纯恶趣味......施暴者的恶意纯粹得不讲道理,荒谬至极、令人痛恨。
一天下来,谢深并没有看出来这个聪慧内敛的男孩有什么招人恨的地方,他不该被这样对待。
只怕又是一场无辜的欺凌,有时候小孩之间的莫名的敌意更是纯粹的可怕。
谢深浅浅叹息,问阿什瓦:
“你的母亲呢?她知道这些事吗?”
“妈妈...不知道。”
“为什么,不跟她说?”
“妈妈是学者,很忙很忙,不能..给她添麻烦。”
“这样啊...”
*
“阿深,你为什么要打其他小朋友?!”
“妈妈,是他先打的我!”
“你不知道躲开吗?”“妈妈很累、很忙,你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好吗?”
——
“谢深妈妈,对方家长愿意和解,这边只要赔付固定的医药费和让他道歉就可以了。”
“凭什么,我不道歉!”
“老师您见笑了...”...“做错了事情就要道歉!我还要赔钱呢,家里没钱你不知道吗!”
——
“对不起。”
“哼。”
*
谢深牵着阿什瓦的手紧了紧,转身在他面前蹲下,很认真地问他:
“我总有一天会走,你...你想不继续被欺负?”
阿什瓦有点紧张“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想。”
“大哥哥,我想。”
“好。”
谢深直起身当着阿什瓦的面“嘭”地变成大风史莱姆,让他爬上来。
“哇,大哥哥我们去哪?”
谢深扇着翅膀载着小孩儿飞起来直奔目的地,声音轻快狠绝
“我们去打架!”
第27章 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