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过日记本上一行行文字,如雾里看花,又似对镜观望。
观望镜子里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随着丢失的痕迹愈多,不真实感愈发挥之不去。
醒来时的轻松像肌肉反应的自觉,在飞速浏览完迄今为止的记录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深攥着最后一页纸,第一次在又一次的庆幸中感到了无力。
毫无疑问,地脉对他的排斥反应增强了,或许是觉察到他的实力早已远超正常的史莱姆,或许是发现他身上外来的气息随深渊的异动越发浓重,总之,他这一次只保留了一天前的记忆。
地脉似乎,已经做好了将他彻底清除的准备。
失真的记忆充斥大脑,充沛的元素里在身体里活跃躁动。
理清了一切之后,迷茫散去,眼底闪过一丝怒意。
不甘心,凭什么他在终于试解法之后告诉他时间不够了,题可以不用做了。
远远望着深渊之门的方向,只见深渊上空若隐若现的缭绕阴云,仿佛在遮蔽着什么。
哪怕再怎么没时间,最着急的,似乎也永远不是自己。
想到这,他冷静了不少。
还有机会,抓紧时间。
于是,时间紧迫,火烧眉毛的他,平静地决定先回尘歌壶吃早餐。
笑话,天可以塌,老婆做的早餐不能不吃。
那可是他宝贝亲手做的早餐!
——
尘歌壶里,流风斜斜倚在小院门前看着谢深大快朵颐。
早餐做得很简单,一碗璃月风味的青菜汤面加金黄的煎蛋和细葱。
他今天没心情做复杂的早点。
但就是一碗简单的面条,口感鲜美,咸淡适中,葱香四溢,让谢深只觉仙品,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
又一次感叹流风的烹饪天赋,得伴如此,夫复何求!
流风看着吃得欢快的谢深,问:“都想起来了?”
正快乐嗦面的谢深微不可察地滞了滞,在流风看不见的地方,神色不由得暗了暗,积极嗯了一声又继续大快朵颐。
也许,遗失对应着寻回。
但在他这里,尽管身体相当熟悉,记录的一切也都像是他能够做得出的事情,但终究是一个日记本的转述,他依然无法摆脱那种镜里看花的滞涩。
如果不是相处得足够靠近,流风怕也是难以察觉谢深一天到晚八百个小动作。
他还是发现了,这次并不像谢深花言巧语说的那般简单,根本不是没事的样子。
流风睨着谢深的目光不由得一凛,声音一改方才的闲适,冷冷的,
“你这次......忘了什么,又保留了什么?”
面嗦完了,面汤也一干二净,这下,他不得不认真回答流风的问题了。
不想说,他真正拥有的记忆只在昨日,更不想说,他已经感受到这个世界对他的抽离。
但他也说过,在自己这里,流风永远,不会有欺骗与背叛。
微不可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放下了碗筷,跟流风将自己的现状讲明白来,包括他可能所剩无多的时间。
尽管流风并不想接受,但他确实早已对这种情况做了预设和准备。
撇开与谢深对视的目光,他凝着小院门前的几株小灯草,声音没有多余的波澜:“你打算怎么做?”
“计划照旧,时间缩短。”
闻言,流风毫不惊讶回望着他,樱唇微微开启旋即又阖上,半响,只道:“注意安全。”
见一天,少一面,时间的缩短,也是一种无可奈何。
至少,希望在分别的终点到来前,眼前的笨蛋在顺利回到那个世界前,在提瓦特能安然无恙。
——
时间确实紧张,早餐结束,和回教令院的流风分道,谢深一路借着传送点穿过沙漠,到达了枫丹。
威严的欧比克莱歌剧院前,露景泉清流涌动,周围两两三三聚集了前来许愿的民众。
谢深一如既往站到惯常提交水之印的石碑前,双目阖起,思绪如水一般沉静,由衷呼唤潜藏地脉的纯粹力量。
时间过去许久,前来许愿的民众换了一波又一波,露景泉始终没有回应。
再睁眼,露景泉流动依旧,没有任何异样。
谢深心不由得一沉,不提露景泉可是众方水的交流汇集之地,他曾在地脉中所见光团,也该是这里才对。
他重新抛却杂念,微微蹲下,骨节分明的手掌浸在冰凉的水中,感受水掠过指尖、滑过掌心,重新尝试呼唤地底的水元素力量。
足足过了半小时,当周围的人都在好奇他蹲到僵硬的动作,连警卫队都对他有所地方的时候,他终于认命地站起来,面沉似水。
纯粹的水元素力不在这里。
谢深不知他现在该是什么心情。在习惯性思维的推动和种种证据指向下,他几乎判定纯粹的元素就该蕴藏在人们认知的地标性地点之中。
但这次,这个惯性认知失效了。
这意味着他需要在枫丹整个地图中重新找出他需要的地点。
有时候纯粹元素力的光团埋藏极深,他需要花精力与时间向下探入感知才能够寻得到。
可他现在几乎不可能一个一个传送点慢慢找。
怎么办?
他目光无目的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地面,仿佛要透过坚实的道路看穿地下交错的脉络。
脉络......地脉......地脉?!
对啊!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只要能够到达,他完全可以利用地脉获取其他几种元素力啊!
就像他重新接触层岩巨渊的岩元素一样。
谢深一边飞速使用着传送锚点,一边在脑海构想着方才的猜测。
如果要走地脉的话,那么就没有办法等待这一周的周日凌晨了。
不过说到底,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用来纯等待了。
在从枫丹折返须弥的途中,越靠近,抬头一看便能发现深境螺旋方向上方的乌云越是昏暗与不真实。
他甚至沿路问了路人,人们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黑云或异象,连询问中神之眼的拥有者也是一样的回答。
甚至连小草神在他的询问下观望过后,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只有从图书馆中出来的流风,望见了远远一小片的黑暗。
流风眸光一凛,对上了同样严肃的谢深的目光。
深渊里,有什么东西,等不住了。
思虑再三,谢深还是带着流风一路传送到了须弥边境,距枫丹最近的地方,并把日记本给了他。
然后在流风不解和疑惑的目光中,严肃地提出了希望可以一脚把自己踹死的请求。
流风:......